吃饱饭
2025-07-11 15:08:21   来源：罗秦理   评论：0 点击：

盛胡刚攥着揉得发皱的简历，在初夏的风里走得踉踉跄跄。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细长，扫过招聘市场紧闭的玻璃门。从早上到傍晚，他跑了三家公司，皮鞋底磨得薄了，喉咙里却像塞着一团干棉花——整整一天，他没喝一口水，更没吃一口饭。

裤兜里的硬币叮当作响，他数了三遍，总共二块二毛。这点钱连最便宜的馒头都买不了两个。胃里突然一阵尖锐的绞痛，他扶着墙弯下腰，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。饥饿像潮水般涌来，几乎要把他淹没。

不知走了多久，他拐进一条窄窄的小街道。街边的餐馆飘出饭菜的香气，勾得他唾液腺疯狂分泌。一家面馆的门口，老板正低头收拾着桌上的碗筷。盛胡刚的脚步像被钉住了，目光死死地盯着桌上那碗吃剩的面——碗底还剩几根面条，汤里飘着零星的葱花和几滴油花。

他咽了口唾沫，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声响。“老板……”他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叫，老板抬起头，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，围着油渍斑斑的围裙，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。“您能不能……”盛胡刚的脸颊烧得滚烫，几乎要把头埋进胸口，“能不能让我吃那碗剩下的面？”

老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，愣了一下，随即放下手里的抹布。“小伙子，怎么能吃人家剩下的呢？”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方言口音，却异常温和，“饿了吧？我给你下碗新的。”

盛胡刚猛地抬起头，眼里闪过一丝光亮，随即又黯淡下去。“可是……我没钱。”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，几乎要哭出来。找工作的挫败感、对未来的迷茫，还有这该死的饥饿，像无数根针一样扎在他心上。

老板笑了笑，摆摆手：“嗨，一碗面而已，算我的。你等着，马上就好。”他转身走进后厨，锅铲碰撞的声音很快响了起来。盛胡刚站在原地，手足无措地搓着衣角，眼泪不知不觉地涌了上来。

没过多久，老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走了出来。瓷碗里堆得满满的，雪白的面条上撒着翠绿的香菜和金黄的花生碎，红通通的辣椒油在汤里泛着光，香味直往他鼻子里钻。“快吃吧，小心烫。”老板把筷子递给他，又顺手递过一张纸巾。

盛胡刚接过筷子的手都在发抖。他迫不及待地夹起一筷子面条，塞进嘴里。面条筋道爽滑，汤汁浓郁鲜香，那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一碗面。他狼吞虎咽地吃着，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进碗里。

“慢点吃，没人跟你抢。”老板坐在他对面，递给他一杯温水。“小伙子，刚毕业吧？”

盛胡刚点点头，嘴里塞满了面条，说不出话来。“找工作不容易，”老板叹了口气，“我儿子当年毕业的时候，也跟你一样，四处碰壁。别灰心，总会好起来的。”

一碗面很快就吃完了，盛胡刚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。他抹了把眼泪，看着老板，声音哽咽：“谢谢您，老板。等我以后赚钱了，一定十倍还给您！”

老板哈哈大笑起来：“傻小子，跟我还说什么还钱。”他转身又走进后厨，不一会儿，手里多了几串滋滋冒油的牛肉串。“刚炸好的，尝尝。”

牛肉串外焦里嫩，咬一口，汁水在嘴里炸开。盛胡刚吃得热泪盈眶，这是他一天来感受到的唯一温暖。吃完后，他站起身，郑重地给了老板一个拥抱。“老板，我叫盛胡刚，这是我的电话。等我发达了，一定回来看您！”

老板拍了拍他的背：“好，我等你。路上小心。”

盛胡刚挥了挥手，转身消失在夜色里。他的脚步轻快了许多，胃里暖暖的，心里也充满了力量。

时间一晃就是五年。这五年里，盛胡刚吃了不少苦，做过推销员，当过服务员，最后靠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，和朋友一起创业，终于闯出了一番名堂。

这天，他开着车，特意绕到那条熟悉的小街道。面馆还在，老板正坐在门口择菜。盛胡刚停好车，快步走了过去。

“老板！”

老板抬起头，愣了半天，才认出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。“你是……盛胡刚？”

盛胡刚点点头，眼里闪着光。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，塞进老板手里。“老板，谢谢您当年的那碗面。”

老板打开信封，里面是一沓厚厚的钞票。“这……这太多了吧？”老板有些不知所措。

“不多，”盛胡刚笑了笑，“当年您说一碗面算您的，现在我十倍还给您。这是四万，您收下。”

老板看着盛胡刚，又看看手里的钱，突然笑了起来。“你这孩子，还真把这话放在心上了。”他没有推辞，把钱收了起来，“好，我收下。不过，你得留下来，我再给你下碗面，再加几串牛肉串。”

盛胡刚点点头，眼眶有些湿润。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，还是那个温暖的老板。他知道，有些东西，是永远不会变的。那碗热腾腾的面，不仅填饱了他的肚子，更温暖了他的人生。(作者：罗秦理  单位：湖南省作家协会）